七月的长春简直被雨水泡发了。大清早拉开窗帘,外头那雨下得跟老天爷忘了关水龙头似的,滴滴答答没完没了。街道上行人撑着伞走得急,活像一群移动的蘑菇,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能有三尺高。
往年这时候长春人正享受着黄金夏日呢。人民广场的鸽子在晴空下扑棱翅膀,南湖公园的荷花该开得正艳,小情侣们手牵手在树荫下散步。可今年倒好,雨水把好端端的夏天浇成了"水帘洞",公园长椅都长出蘑菇来了。商场里的雨伞卖得比冰淇淋还快,外卖小哥的雨衣都能拧出二斤水。
这场雨可把城市折腾够呛。卫星广场那边积水能没过膝盖,公交车开过去跟汽艇似的突突冒水花。家住地下一层的王大爷愁得直嘬牙花子:"好家伙,我家客厅都能养鱼了!"学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排成长龙,雨伞碰着雨伞,活像朵巨型彩色蘑菇。原本计划的露天烧烤、周末野餐全泡了汤,孩子们趴在窗台上眼巴巴地数雨点儿。
要说这雨也不是全无好处。至少把三伏天的闷热浇灭了大半,晚上睡觉都不用开空调。雨后的空气带着青草香,绿化带里的紫丁香吸饱了水,开得比往年都精神。老李头蹲在阳台上美滋滋地侍弄他的君子兰:"这雨水可比自来水养花,瞧这叶子油亮得能照人。"
雨幕里藏着不少暖心事。建设街口卖煎饼的大娘天天多备二十份,专门送给没带伞的环卫工。公交司机到站总会多停几秒,等腿脚不便的老人慢慢收伞。最逗的是桂林路那家奶茶店,下雨天就搞"雨天半价",结果天天排长队,老板笑着自嘲:"这叫赔本赚吆喝。"
在这淅淅沥沥的日子里,城市悄悄换了节奏。写字楼里的咖啡消耗量翻倍,外卖App上姜茶销量涨了300%。图书馆的座位突然紧俏起来,雨打玻璃的声音倒成了天然白噪音。健身房教练看着跑步机上密密麻麻的人直乐:"下雨天连懒虫都来打卡了。"
有个出租车司机说得妙:"咱长春人啥阵仗没见过?大雪封门那年不也过来了。"他车里常备着干毛巾,遇见淋雨的乘客就递一条。后座塑料袋里装着几把十块钱的雨伞,碰上急用的乘客就半卖半送。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,电台里放着应景的老歌《雨中即景》。
雨水冲刷着伪满时期的俄式老建筑,斯大林大街的梧桐树在雨中沙沙作响。这场意外的雨季像面镜子,照出城市最真实的模样。幼儿园老师带着孩子们在走廊玩跳房子,婚庆公司把户外婚礼搬进玻璃花房,外卖骑手的手机裹着三层防水袋还在接单。
气象台说这场降雨破了近十年纪录,长春人却发明出各种雨天乐子。有在家搞阳台种菜的,有直播教叠纸船的,连广场舞大妈都把战场转移到了地下车库。超市里的自热火锅卖到脱销,送货员打趣说:"这雨再下下去,长春人都要改吃重庆口味了。"
雨幕中的城市像被罩在毛玻璃后面,车灯路灯都晕成朦胧的光团。某个拐角的小饭馆里,热乎的酸菜白肉锅冒着蒸汽,窗玻璃上的水珠慢慢滑落。老板娘给常客多抓了把花生米:"下雨天喝两口,去去湿气。"后厨飘来的香气混着雨水的味道,竟有种特别的踏实感。
这场漫长的雨季终会过去。等阳光重新铺满人民大街的时候,被雨水洗过的城市会像泡发的木耳似的,突然舒展开来。晾衣绳上滴水的床单,阳台上晒着的运动鞋,广场上重新起飞的鸽子,都在讲述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夏天。而关于2023年七月的记忆,大概会像雨后的彩虹,留在每个长春人的相册和朋友圈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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